作者 | 南风窗主笔 韦星
实习生 邱启媛
12873人。
(相关资料图)
2月9日，土耳其应急灾害管理局更新了土耳其强震后的死亡人数。
目前，强震过去了72小时，搜救仍在继续。
而那些在碎石瓦砾中活下去的人，他们，又怎么样了？
自2019年4月到土耳其工作至今，受疫情影响，张慧晶已持续在土耳其工作和生活近四年——包括刚刚过去的春节，她也在土耳其度过。
但近两天，她收到的问候信息比过去四年的还要多。这让此刻身在异国他乡的她，倍感亲切和温暖。
当地时间2月6日凌晨4时17分，土耳其南部卡赫拉曼马拉什省发生7.7级地震，震源深度7公里/受访者供图
张慧晶是晔迪特派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，孔院校区位于土耳其西部的伊斯坦布尔市。
伊斯坦布尔尽管不是土耳其首都，但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城市，拥有1600多万人口，城市规模和地位犹如上海之于中国。
幸运的是，这次，这座城市没在地震中遭到影响，这里距离震中有近千公里。
“地震发生时我甚至都没感觉到，是国内校领导的相继问候才让我意识到这次地震非同寻常。”2月8日，张慧晶告诉南风窗，但一些在土耳其南部、东南部的学生，其房屋倒塌，家人生命受到了威胁。
这始于2月6日深夜的那场地震。当地时间2月6日凌晨4时17分，土耳其南部卡赫拉曼马拉什省发生7.7级地震，震源深度7公里，周边的加济安泰普、哈塔伊、马拉蒂亚等多个省份震感强烈。
随后，震中附近又发生多次余震。
土耳其城市阿德亚曼中的震后废墟/受访者供图
Zumra Goksin是一位3岁孩子的母亲，她老家在迪亚巴克尔，这是土耳其东南部的第二大城市，也属于这次地震震区。Zumra Goksin早前曾在中国留学，她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叫姚素莲。
“地震前，睡梦中的女儿突然醒来抱我说很害怕。”2月8日，依旧惊魂未定的姚素莲告诉南风窗，“一秒钟后，地震开始变得猛烈，我和父母、弟弟以及女儿待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，彼此相互支持着，随后逃出家里。”
姚素莲告诉南风窗，她至今都感到很害怕。
除土耳其外，邻国的叙利亚、黎巴嫩等都在这次地震中遭到重创。
据土耳其灾害应急管理局披露，截至9日凌晨3时，土耳其地震死亡人数已上升至12391人，另有62914人受伤。这绝非最后的伤亡人数，令人悲伤的数据仍在持续攀升。
土耳其、叙利亚等国民，正遭遇史上最为艰难的时刻。
最艰难时刻
北京时间2月6日早上9时17分，天已放晴。但和北京有5个小时时差的土耳其，此刻还是凌晨4时17分。此刻，土耳其南部发生7.7级地震。
2月5日，两个哥伦比亚的朋友拜访张慧晶，当晚住在她那儿。2月6日凌晨，她们要去机场赶飞机，那天凌晨3点多，张慧晶就起床了。
“我送她们到楼下坐出租车。”张慧晶告诉南风窗，一个小时后，地震发生了，但在伊斯坦布尔市感受不到。她最先获悉土耳其地震的消息，反而来自国内学校领导和朋友的问候。
地震导致的墙体脱落/受访者供图
地震发生后，土耳其还发生了暴风雪。“风很大，大得睁不开眼睛，几乎要把人卷上天。”张慧晶说，随后，雪大片大片往下砸。
这些天，当地暴风雪天气仍在持续，她给南风窗发来的照片显示，当地屋顶、树木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。
“我现在到外边站立3分钟，手脚就冻得不行。”张慧晶说，这样的天气给救援工作带来巨大挑战。
“在震区，有超600栋建筑物倒塌，一些没倒下的房子也成了危房，不少老百姓不敢进去住，只好在旷野点燃柴火取暖，抵御冬夜的寒冷。”张慧晶说。
土耳其人们在室外点燃柴火取暖
震中见闻更令人心碎。
地震发生时，在迪亚巴克尔市住顶楼的姚素莲，明显感受到剧烈的晃动。随后，屋外到处是穿着睡衣，披着毛毯，抱着孩子仓皇逃离的人。
“市中心很多建筑都被摧毁，很多人被压在废墟下。”父亲告诉姚素莲，地震带来如此巨大的破坏性，这是过去市中心没有出现过的场景。
姚素莲听后，很是震惊。地震平稳后，姚素莲和她女儿、母亲，继续待在家里，她父亲和弟弟则出门参与救援。
震后，土耳其阿德亚曼市内许多建筑倒塌，人们站在废墟上/受访者供图
可出去没多久，当地又多次发生了余震，且震级不小。此刻，正在外参与救援的父亲和弟弟也赶回了，他们希望把家里的女人和小孩赶紧转移到安全地带。
“就这样，我们简单带了些东西就前往伊斯坦布尔，我弟弟有个房子在那边。”姚素莲说。
前往伊斯坦布尔必须从埃拉泽穿越到马拉蒂亚。马拉蒂亚是受地震影响最严重的城市之一，加上下雪和地震等原因，许多道路的出入口也关闭了，城市里几乎所有的市场和面包店也关闭了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废墟，死气沉沉，伴随着的，还有一些哀嚎声。
“一进入马拉蒂亚城区，我们就哭了。”姚素莲说，地震后，那里很多建筑物都被摧毁、倒塌了，还有许多人被困在废墟下，但天公不作美，还下着雪，道路又被封堵，救援人员难以抵达，人们陷入了恐慌。
下雪天给灾区救援造成了更大的困难/受访者供图
由于大路不畅，沿着山路，姚素莲一家驱车缓慢前行一段很长的路。“震区很多加油站都没有燃料了，我们担心汽车没油被困在路上，所以开车时都关掉了空调，小心翼翼地前行。”姚素莲说，很幸运，因为弟弟对道路非常熟悉，他们的伊斯坦布尔之行还算顺利。
尽管全家大小都平安，但姚素莲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。“心里很不好受，也很紧张。”姚素莲说，沿途看到倒塌的废墟，越来越多无家可归的人们，以及蹒跚爬行在废墟上、朝缝隙大声呼喊亲人名字的人们，都让她难过和心碎。
姚素莲目前试图与更多亲人联系。不幸的是，由于余震的持续发生，很多亲人都联系不上了。
阿德亚曼市内受地震影响的建筑/受访者供图
倒塌的建筑物、拥挤的医院、抱着昏迷孩子的人们、绝望的父母、疯狂刨挖废墟的救援人员、冬夜里无奈哭泣的人们……土耳其、叙利亚，都正遭遇史上最为艰难的时刻。
“哪怕废墟下还有幸存者，但能否熬过这个寒冷的天气、等来救援人员，也是一大考验。”张慧晶说，地震加上雨雪天气，灾区人民雪上加霜。
疯狂的地震
拥有近80万平方公里国土的土耳其，横跨欧亚两大洲，其东南部与叙利亚等国接壤，属地震多发地带。近20多年，土耳其就发生过几次重大的地震——
1999年，土耳其西部发生7.4级大地震，近两万人丧生。当时地震主要发生在伊兹米特市的阿达帕区域，距离伊斯坦布尔约100公里。张慧晶说，当时伊斯坦布尔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。
1999年8月17日，土耳其发生7.4级地震，1.7万余人丧生
2011年，土耳其东部的凡省发生7.2级地震，造成644人死亡。
2020年，土耳其西部的爱琴海海域发生6.6级地震，造成116人死亡。
2023年2月6日，土耳其南部卡赫拉曼马拉什省发生7.7级地震。目前看，伤亡比过去更严重。
据土耳其灾害应急管理局披露，截至9日凌晨3时，土耳其这次地震死亡人数已上升至12391人，另有62914人受伤。
由此可见，过去23年，土耳其东部、西部、南部先后遭到地震重创。
土耳其城市阿德亚曼中的废墟/受访者供图
张慧晶说，土耳其96%的领土都位于地震带上，地震向来比较频繁。
“引发地震的主要原因仍是宏观层面的板块碰撞。”中国地震台网中心研究员孙士鋐说，土耳其南面是阿拉伯板块，北面是欧亚板块，土耳其恰好处在欧亚板块跟阿拉伯板块碰撞的位置上，两大板块碰撞容易引发地震。
“这次地震不仅震级大，且发生在冬季，地震时又是风雪交加，非常不容易。”张慧晶说，在震中，房屋倒塌后，无家可归的人就在旷野的空地上添柴烧火取暖，一夜一夜地等。
2008年汶川地震的震级比土耳其这次地震的震级大，但在张慧晶看来，土耳其这次地震距离地表较近，带来的破坏性也很大。
这次地震波及了土耳其10个省份，此外，还波及叙利亚、黎巴嫩等三个国家。
集中在避难场所的土耳其人们/受访者供图
地震发生时会给地表带来一定长度的破裂。据孙士鋐预测，这次土耳其地震带来的地表破裂尺度在100-150公里不等。
不过，较为活跃的地震也让土耳其形成比较快速的应对机制。“他们动员能力还是不错，很多飞机第一时间对外停运，当天就运送很多物资去灾区。”张慧晶说，土耳其全民也被动员起来，大家都在捐钱捐物。
同时，土耳其第一时间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，包括中国在内各国救援队也陆续到来。
但受灾面积大，加上受雨雪天气影响，其需要更多专业的救援队，否则，大灾面前，很多普通人也束手无策。
土耳其地震受灾面积大
1999年土耳其西部发生7.4级大地震后，土耳其对新建的建筑物要求“必须达到新的抗震标准”。“在土耳其，人们租房子时，会根据房龄和所在区域判断是否符合新的抗震标准。”张慧晶说，此外，当地房屋也建得普遍比较低矮，很少有高层建筑。
低矮的建筑无疑减弱地震带来的影响。张慧晶所在的伊斯坦布尔市是土耳其最大的城市，聚集全国最多的人口，但据她介绍，当地很多建筑都只有4层高，少量是5、6层高。
拯救废墟下的人
在土耳其，当地部队、警察、专业救援队、志愿者以及寻找亲人的人，越来越多涌向震中所在的南部及附近。但地震带来的地面断裂，道路不平、人员车队拥挤，以及随后出现的雨雪天气等，使从伊斯坦布尔驾车前往近1000公里的震中，也需十八个小时，是平时耗时的一倍多。
“地震发生后的72小时是黄金救援期，救援人员如果无法顺利抵达，将有更多的人死于寒冷、口渴和饥饿。”姚素莲说，“我们必须首先努力拯救这些城市废墟下的人。”
当地时间2023年2月8日，土耳其埃尔比斯坦，人们和救援队在被摧毁的建筑物中寻找幸存者
在当地，民众很团结。“学校里，学生自发捐钱捐物。我们在土耳其的华人华侨也积极参与。”张慧晶说，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以及帐篷、毛毯等抵御寒冷的救援物资。
在迪亚巴克尔市，姚素莲也看到家乡人民空前的团结：学校和工厂为那些不能待在家里的人，敞开大门；无家可归的人，获得基本生活需求；越来越多的人为灾民免费提供尿布、婴儿食品、庇护所、毯子、帐篷、暖气和食物；所有餐厅免费提供了餐点；面包店也免费发放面包；商务人士主动将他们的机械设备运送往受灾城市，免费供救灾挖掘使用；酒店也免费为民众提供住宿和洗漱的需求……
但这次强震带来的挑战也很大。“原以为救援队伍一去就能很快把人救出，万事大吉！”张慧晶说，其实，语言沟通、翻译，车辆协调，燃料短缺，道路受阻等，都是一系列需要完成的复杂而艰巨的任务。
因为道路受阻等原因，救援的挑战极大/受访者供图
土耳其、叙利亚遭强震也引发全球关注，中国政府第一时间启动紧急人道主义援助机制，决定向土耳其和叙利亚提供紧急援助。中国首批将向土耳其提供4000万元人民币紧急援助，包括派遣重型城市救援队、医疗队，并提供给土耳其急需的救灾物资。
此外，中方也决定向叙利亚提供3000万元人民币紧急援助（200万美元现汇援助和叙方急需的救援物资）。同时协调向叙利亚提供其急需的救灾物资，加快落实正在实施的粮食援助项目。
应急管理部派出由82名队员组成的中国救援队，他们也已携带救援装备和物资前往灾区。
蓝天救援队等越来越多的中方民间专业救援队，也自发陆续抵达土耳其、叙利亚参与救援工作。
土耳其震区收到的部分物资/受访者供图
2月8日，土耳其驻北京大使馆发布《抗震救灾公告》显示，土耳其优先需要的物资清单有：冬季服装（成人和儿童）、大衣-羽绒服、防雨衣、长靴-短靴、毛衣、裤子、手套、围巾、帽子、袜子、内衣。其他物资需求包括：帐篷、床、床垫 （用于帐篷）、毛毯、睡袋、电暖器、加热器、热水瓶、手电筒、婴儿纸尿裤、卫生巾。
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，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。愿灾区人民早日走出困境，迎来新生。
关键词： 伊斯坦布尔
